西红柿精

【法洛希尔·恶都事典】硫磺雨#10

142年11月1日 堕落令人快乐

已经十一月了。平原上的深秋和冬季没有太大的区别,一阵自北方而来的寒风刮过,就要穿上冬衣了。

昨天我接了个大活,有人雇我去猎罕见的雪山鹰身人,它们的心脏很值钱,但非常危险。据雇主说,那些鹰身人聪明又狡诈,武功高强,会说人话。幸而它们普遍离群索居,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一大群叽叽喳喳的鸟人。

雇主还说了一大堆安置鹰身人心脏的方法,我得记下来免得遗忘了:我不能直接杀死它,而是要趁着它还活着的时候剖出心脏,放进密封罐里。

阿卡阿巴听了以后连声说“太残忍了”,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对魔物而言有什么的呢。如果放任不管,他们可能会对人类做出残忍上百倍的事情吧。

雇主给我预付了些钱,大概三块金哈维,还请来一个女人招待我。

我和那女人做了很多从前就连动一下念头也要忏悔一番的事情。她很美,约莫三十岁,胸部柔软,腰肢纤细,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而且相貌奇特:她的耳朵和我一样尖而长,后脑勺似乎有一对蛾子的翅膀,在黑暗的房间里莹莹地发着光。末了我问那女人,为什么会听我雇主的话就来与我做这样的事呢?她是不是遭到了胁迫?女人躺在我怀里和我亲嘴,然后说:“如果那狗奴才不告诉我这里有小帅哥,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她说她就是幻灯蛾夫人,也有人叫她苏尔姥姥。幻灯蛾夫人告诉我,她正在准备一些仪式。四颗雪山鹰身人的心脏就是仪式上用的材料。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以为幻灯蛾夫人要么是性格古怪的老太太要么是滑稽剧里面叼着烟的“包租婆”,结果都不是。

幻灯蛾夫人还对我说了许多,包括上一个为她做事的巫师是怎么假公济私,又是怎么没有做好防范措施,让外人溜进去把一台完美的仪式搞砸,还搭上几条人命,而她又是如何把那人给撵出蛊街,又是怎么找到的我。

就是因为“瓦尔迪尼做事很牢靠完全不搞安诺尼瑟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

我已经学会不去想这话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了。

幻灯蛾夫人对我说了许多话,包括她是怎么从故土来到这里,又怎么绞尽脑汁想办法回到故土去,却一直失败的。她还说,她是一位岛国君王的奴仆。她的用词是“奴仆”而不是“大臣”或者“官长”,结合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让我有些不太好的联想。领受王命离开故土的她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度过了无穷无尽的岁月,现在君王所求之物终于有了结果,她却再也回不去了。

还说君王和我长些像啊。

这不太好的联想算是坐实了。

我想……我还是早些出发比较好。据说鹰身人受鹰葬雪山埋葬的某位恶魔王子(我从未读到过那位阿尔奈伦王子的记录,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恶魔)庇护,进入冬天以后它们会变得更难对付。

先睡觉,明天起来列一下采购单。

晚安,堕落的瓦尔迪尼。

142年11月3日  我好兴奋啊

今晚就是月圆,我吃过晚饭就去看阿卡阿巴要怎么处理我埋在地里的那堆骨头。午夜的时候,明月高悬,阿卡阿巴手里拿着一根刻满了符文的长骨头棒,来到埋骨之地。我就看着他把骨头棒舞来舞去,口中念念有词,最后使劲地往被填平了的坑上一砸。

必须承认这是我第一次与巫术如此接近。骨棒明明砸在地上,却好像打在水中,无形无色的浪花被击打起来,又立刻向土里渗去了。所谓“无形无色的浪花”是这么回事:我能感受到水流震动,浪花激起,眼睛里却看不到浪花,耳朵里也听不见水声。然还没等我分辨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被挖掘过的松弛泥土便震颤起来。

我清楚地看到泥土根本没有湿。

有什么东西从泥土里钻出来,先是一对分叉的蹄子,像牛,却比牛蹄要纤细得多。接着是角,只有一根,好像还长在额头中间。那时我正疑心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想要弹出银刺来积极备战的时候,阿卡阿巴却阻止了我。

他说这是送我的礼物,乌玛邦加能在任何地方如履平地,能追逐沙漠里的暴风。但是活着的乌玛邦加性情桀骜不驯,除非它自己瞧得上并且愿意驮,不然是没人能骑上它的。但是死了的嘛……要求就没那么多了。

阿卡阿巴一边说,我一边看着这只“乌玛邦加”从土里爬出来,抖掉骨缝里的土。它的骨头和凡物那或灰白或蜡黄的骨头是不一样的,在月光下泛着陶瓷和珍珠一样的光泽。乌玛邦加的体型,或者说骨架吧,大致上还是匹马,只是蹄子分叉,额头有角。这样的生物应该是叫独角兽。

我问阿卡阿巴,这么罕见的坐骑为什么就送给我了。阿卡阿巴说,他的父亲、祖父和曾祖父的骸骨把他痛骂了一顿,说为什么只给找回仪式装束的神裔恩人一篮果子,最后还是曾祖父给他指明:旷野某处有一具无人收殓的乌玛邦加,你把它带回来,为恩人做一匹灵界战马。

“那套装束对我们静骨族来说非常重要,它是由我们每一代巫师和族长的颅骨骨片缀连起来的。穿上它,就相当于掌握了整个静骨族历代巫师和族长的智慧。”这是阿卡阿巴的原话。我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传承”的力量,有时候也反观自己,为什么我们这些正义的驱魔人,光明的安诺尼瑟教,反而没有这些传承。

静骨祭袍上面大大小小地至少缀了数千片骨片,这让它看上去像是骑兵的鳞甲。

而安诺尼瑟只有几百年前留下来的经书,而且时不时还自相矛盾,愁坏了经师。

我把我的疑惑告诉了阿卡阿巴,他咧开嘴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为何不等他个一千年呢?”

我没理解他的意思。阿卡阿巴最多也就比我大五六岁,但我总觉得他的思想像海一样深邃。一开始我总是把信魔者什么什么的挂嘴边,他也不恼,只对我说,在我们静骨族,信外教的人是要被请到锅庄旁讲外教经书里的故事呢。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便觉得羞愧难当,再也不说那种话了。

“因为是你埋葬了它,让它回归大地,让它的灵魂回归乌鸦之母的羽翼下,所以,它的灵魂愿意让你在它离开尘世以后使用它留下来的骸骨。”阿卡阿巴让我不要害怕,去摸摸它,和它玩玩,然后便去拿辔头和鞍具了。

我真的就伸手去摸那具活骨头了。

它直用鼻子蹭我,我原以为被骨头一蹭一定很不好受,但奇怪的是,我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柔软,虽然最后还是骨头的触感,但在被骨头接触到以前,却是活物接近的、微微发酥的感触。

居然有点可爱???

我问乌玛邦加:“你是女孩子吗?”它喷出了虚无的鼻息,又蹭了蹭我。可能是吧。反正……我朝它下腹看了看,只有空荡荡的骨盆。然后!它给我撞了个跟头!仿佛在说,臭流氓!

哎呀!!!

我该给她起个名字,可不能像农夫一样给这可爱的骨架子起个什么珍妮之类的,一听就很土。我要叫她布兰雪。

现在,在阿卡阿巴为布兰雪装好了鞍鞯和辔头以后,他还教了我一个静骨族的咒语。只要我一念那个咒语,布兰雪就会变成一块可以挂在脖子里的小骨头。如果把咒语倒着念,小骨头就会变成布兰雪。

因为他考虑到了一个我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当我骑着布兰雪招摇过市,那些没有想象力又胆小的人们看见了会怎么想?

果然他什么都想在我前面了。

谢谢你,阿卡阿巴。

虽然我现在兴奋得睡不着,但还是对阿卡阿巴和布兰雪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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