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精

【bad bad】薄影:那个孩子的故事

我的名字叫零夜,喜欢甜点心。这是我的照片。

呃……什么?其他的?关于我的其他东西……嗯……

没有了。

对的,没有了。

我的母亲只给我设置了这些。我们这个位面上的生物,每一个都是由比我们更高维度的生物们精心打磨、设计出来的,包括我。但虽然母亲只赋予了我外貌与名字,告诉我,我喜欢甜点,但我是母亲最爱的孩子——至少她是这样说的。

确实是这样的嘛。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受我们的母亲直接干涉,这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对了,刚才母亲联系我,说我现在是在咖啡店工作的甜点师了,还给了我新的照片。

咖啡店里只有我,没看见店长和侍应生。这也无所谓,我一个人来做就可以了。

我的店里有时候会有一些相当神异的客人,有飞扬跋扈的小鬼,容貌无双的少女,以及各种会说话的动物。光创世神我都看见好几个了。他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母亲,母亲赋予他们什么,他们就会按着母亲的馈赠变化。因此,在我的客人中,常有今天长这样,明天就变成那样了的情况。

其实就连我本身也是常常变化的,比如上周的我还是穿的体恤衫和牛仔裤,在变成甜点师以后,我就换上围裙和衬衫,打扮得像个甜点师了。

客人们常常聚在一起讲自己的经历,没错,那些都是他们的母亲赋予的。但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不断地制作蛋糕,慕思,果仁挞,布利欧修,不断地端上桌去,一声迭一声地“请您慢用”。

我也想对别人讲我的经历,但我没有。

不知道母亲到底是怎么爱我的呢。

有一天深夜,咖啡店马上要打烊了,一个客人进来,对我说把所有能吃的都拿来。那客人一头长及腰际的黑直发,略为有些不修边幅的乱。还一身旧得发乌的破洞体恤衫和牛仔裤,趿拉拖鞋,看起来像个理工科宅男。唯有面庞还算是好看的,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老子天下第一”的奇怪倨傲。我隐约觉得这位客人身上有许多母亲从来没有赋予我的东西。

我看了冰箱,还剩几块奶酪蛋糕和一只黑莓毛巾卷,就如实对客人说了。客人不满意,他说他要所有所有的食物,能吃的就行。这人态度很恶劣,但我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因为我没有性格,母亲没有赋予我性格。

因此我便依依顺顺地把冰箱里所有能吃的都拿来了。七块奶酪蛋糕,一只巧克力毛巾卷,新鲜的葡萄和苹果,还有点拌沙拉用的面包粒。这位客人很快就吃完了所有的食物,还不满意,非要去后厨。

他在后厨喝了整整三盒一公升装的稀奶油,还吃光了所有的蜂蜜和奶酪。

我看着他那样子,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问他,客人,您不腻吗?

他说:不怎么饱,你知道什么地方还有饭店吗?

我摇摇头,好奇地问他:是您的母亲赋予您的吗?

客人好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似的,反而问我说的“母亲”是什么意思。

“……差不多吧,虽然我妈都死了好多年了。”客人强答道,“今天我没带钱,没法付餐费。我给你一个印记,你一路往西走,西边我有一座城市,只有带着印记的人才能进去。进了城你来找我,我付你餐费。”然后他就走了。我没去拦他,但还是想再和他见一面。

他是个什么人呢,为什么会没有母亲呢?母亲对我而言就是我的创造者,是不会死的,为什么他说他的母亲“死了好多年”?莫非他是——

他已经是这个世界里“已死”的存在了吗?

有一些人,他们的创造者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他,那么他们就再也不会有什么新的动作,他们身上的时间就永远停在他们的创造者放弃他们的那一瞬间。除非有其他母亲愿意接手,否则他们在世界上就和“死去”无异了。

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本市,正好借此机会去看看。

下班后我回了家,开始收拾行李。

去西方的列车一天只有一趟,还总是晚点。我提着行李在候车室,听见两个男孩子在说话:

“我的妈妈给我安排了一个配对。”

“他怎么样?”

“挺可爱的小姑娘吧。”

“可我记得你不是……?”

“是啊,大概妈妈忘记了。”

虽然我同情他,但同情之中还是带着一些嫉妒。

火车站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在一起聊天,聊母亲给予的经历,人生,讲得口沫横飞。有个少年在最靠边的座椅上弹吉他,我问他,曲子是你写的吗?他说,不是,是我同学写的。

要不是之前遇见过那个客人,我脑筋也转不过来:”我是说,是你的创造者写的吗?“

”什么创造者?你说爸妈么?不是爸妈,他们一个做生意一个教高中物理,他们不会写曲子的。“

我还试图解释,但对面已经不耐烦了,背上吉他走了。

难道他没有母亲?这不可能。

但已经开始检票了,我要进站上车,没法再和他攀谈下去。

列车驶向广袤无垠的虚空,我坐在窗边,含了一根棒棒糖。

我对母亲的印象不深,甚至还不如我之前的母亲。之前的母亲是一个商人,她创造了许许多多的我们,然后把他们公开地出售,我就是这些被出售的孩子们中的一个,然后被现在的母亲买走。

花了十五块钱吧好像是。

我的新母亲说,以后你不叫柒染了,你叫零夜。于是我就不再是柒染,而是零夜了。

但这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我不清楚。而母亲却说我是她最爱的孩子。有多爱呢,上次有个家伙说我长得不好看,她同那人大吵一架,诅咒那人被车撞死。我感到有些难堪,因为我感到自己“不好看”这事似乎是事实,至少,不如那个钻进后厨大吃大喝的客人好看,更不值得为一个“不好看”就去诅咒别人。

真后悔,我应该问问那客人叫什么名字的。

后来我在车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母亲对我一直地笑。

我在一个荒原上的小站下车。管站的老爷爷一听我要去西城,就问我有印记没有。我说有,老人就神秘一笑,说,那你可有福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往出站口走。我刚离开出站口,壮丽的城市就从我眼前展开,像一幅画一样呈现出来。人来人往的街道,高耸入云的建筑,一道扶梯从云端降下,我思前想后,还是站了上去。

“甜点师零夜,觐见明见城主恭罗天!”卫兵大声通传道,他们应该是早就知道我要来了。

那扶梯直接通往城主,也就是我的客人的所在。他像一位王似的高居御座,御座前有堆积如山的食物。仆人不停地呈上食物又运走垃圾,他就坐在御座上,单纯地吃,包接一包地消灭着巧克力,果仁,饼干,薯片,一瓶接一瓶地消灭着果汁,碳酸饮料,酸奶和甜茶。

可他看起来还是俊美无俦。要换个别人整天这么吃,怕是胖死好多次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的餐费,对不对?”恭罗天把一包薯片中最后一点碎屑倒进口里,随后像是吃咸了,又猛吸一大口酸奶,偏了偏头,算作示意仆人。

“不,我想说……”我想说什么来着。

“您想尝尝我最拿手的樱桃黑森林吗?“不知为何,我看恭罗天疯狂进食的样子居然有些心疼。

“嗯?来点尝尝?”城主说着,又撕开一包奶酪脆条。

“但……您还吃得下吗?”

“吃得下,我这是饭前吃零食垫垫肚子,今天的正餐还没吃呢。”

我开始对恭罗天的食量产生恐惧。

“每个第一次看见我这样吃东西的人都觉得害怕。但是没办法——这座城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必须补充能量来供给它,令她维持现界状态。”

听了恭罗天的话我几乎当场惊呆,随后不禁想起了“母亲”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才能创造出这样的孩子?

“为、为什么呢?”我愣愣地问。

恭罗天笑了,给我讲了一个久远的神代战争的故事,讲精通魔术的国王和王后为了保住都城不被敌人侵略,将都城投射到另一个位面,又将王后腹中的孩子做成一个活体魔术炉芯,将城市从另一个位面重新投射回来,既保证了居民仍然在原地如常生活,又保证了都城永远不会被侵略。

“我就是那个被做成魔力炉芯的孩子。”最后恭罗天这样说,但我已经猜到了。我记得我的设定里是没有“感性”这样的字眼的,可此刻的我依然觉得眼眶发热。

“我的正餐来了。”恭罗天话音未落,大殿尽头便有穿黑衣的仆人,推着十几瓶油状的黑液,缓缓地逼近御座上的恭罗天。

“陛下,您该进餐了。”那巨大的玻璃瓶子像是被放大的输液瓶,为首的仆从说着,又一排黑衣的仆从上前,熟练地把大输液瓶挂在御座两侧鹿角形状的装饰上,接上输液管。

恭罗天的黑发被盘起,露出后颈上的输管接口。油状的黑液在滴壶里快速地滴下来,顺着管子,通过接口,流入恭罗天的身体,深入血脉,我看见他颈子侧面浮起一道深深的黑迹。

“今天的髓液不够味。“恭罗天评价道。

“殿下,您说的不够味是……?”仆人忙不迭地问。

“少了点樱桃黑森林味。”

我赶紧领命去办了,我喜欢甜点,也喜欢做甜点,最喜欢的更是樱桃黑森林。平时连刨巧克力碎都能令我高兴,但今天的樱桃黑森林却让我无比地痛苦。

也许吃零食是这位从出生前就已经被定下命运的可怜王子最后一点活着的证据了。作为一座城的魔力炉芯而活着,独自承受所有人的希望,却没有人能分担他的绝望,在满是悲苦的人生里,只有一条条的巧克力还有些许甜味——如果我的蛋糕也能为他带来一丝欣喜和甘甜,我也满足了。

当我为他呈上蛋糕的时候,他笑了。等他吃完蛋糕的时候,他又笑了:

“够味。”

我想留在他身边永远为他做甜点。

当夜,我翻遍了所有母亲赋予我的东西——它们一个箱子就装得下。我记得曾经有过记录,上面说我的取向是男性。我从未想过这种东西居然会派上用场,但如今确而成了我的福音。终于,我在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夹层里发现了它。

太好了。

此后的几天,我照例每天都为恭罗天呈上甜点。我们之间的话变多了,他说那天是他出去玩,不小心花掉了所有的钱,肚子又饿,才来我店里胡吃海喝。可我哪会怪他呢。只能又做了些烤奶油布丁,让他吃得更开心些。

所以,我还要什么“经历”呢?只有名字和“甜点师”,我也能活得精彩而幸福。

“零夜,你留下好不好?”终于有一天,恭罗天——阿罗这样问我。我马上答应了,高兴得几乎疯掉,差点失手打翻手里的熔岩蛋糕。

然而,母亲对我说,说现在伽勒尔是我的伴侣,这是她和别的母亲说好了的。

伽勒尔,性格腹黑,喏,这是他的照片。

其他的,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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