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精

【法洛希尔·外典】驱魔人#38

所幸乌尔港远洋码头的检票员对教会内部的事情不知情也并不关心,贝耶米尔与赫尔蒙德只凭船票便成功地上了船。
“哎呀,我看见标示牌说不准携带宠物乘船,怎么办?你要不要藏起来?”
“我今天还腾不出手教训你。”赫尔蒙德将旅行箱塞进舱内床下。
二等舱里有舷窗、空调、独立卫生间和电话,船上有餐厅供应三餐,有商店可以购买食品,赫尔蒙德手里还有九百多莱普,足够两人用一阵子了。
忙活了一阵终于暂时安顿了下来,赫尔蒙德马上占领了电话。
“不,妈你听我说,那不是我,我怎么会干那种事情,那是重名了,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哎呀没事的……我也不知道,大概挺久的,你不要想我,我办完了事情就回去……”贝耶米尔坐在床边看着同伴在电话和家人说谎的样子,收起戏谑,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贝耶米尔没有家人。朋友和伙伴换了一批又一批,自己寿命如此长简直是诅咒,在孤独的日日夜夜里不断地问他:为什么别人都死了你没有?你是不是个窃命的贼?唯有新月天使的容颜能让他稍微安静,而当初在他的笔记本上画下新月天使的年轻修女早已成了教堂后面冰冷墓地中的一座石碑——这也是他如此依恋多玛的原因,他是多玛的银刺教官,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多玛和他一样技艺精湛,一样长寿,绝不会轻易死掉。
唉。这事与多玛无关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要是早些拉她进来,这时是不是就能和她一起乘船旅行了呢,可他又怎么能把多玛拖进这种连服从命令都是错、都能出乱子的破烂事情里来?
所以现在的伙伴只剩下赫尔蒙德。四年的服役年限在驱魔人里连新兵都算不上,或许现在的恶魔并没有从前那么猖狂,但依然不容小觑。天晓得这块大陆上还有什么东西藏在什么阴暗角落等着嚼骨撕肉呢。
“喂,赫尔,你能不能不要死啊。”话一出口,贝耶米尔就后悔了。然而见到赫尔蒙德握着听筒看了他一眼,随即冲着话筒“好好好”地说,也就释然——这就算是答应了吧。
…………
客轮航行了数十个小时,此刻正在东渊洋面。舷窗外是一片碧蓝,浪尖的白色浮沫折射着阳光,稍纵即逝。赫尔蒙德扒着舷窗,竭力朝外面望,望着那永恒翻卷的浪花,又回过头来问窝在床上打盹的贝耶米尔:
“哎,白毛,你晕船吗?”
“……不晕,干嘛?”贝耶米尔翻了个身,脸面向墙壁,闷闷地回应。
“我觉得船比刚才摇晃得厉害了,浪也高了。”
“正好睡觉。”
“你睡吧,我去甲板玩玩。”
赫尔蒙德说着就从舷窗下来,旋开舱门,哼着歌走了出去,不到两分钟却又回来了:“我一出门就遇上了一个船员,我问他甲板怎么走,他说甲板上锁了,外面风大浪急,乘客不允许上甲板。”
“但是你看外面阳光那么好……”贝耶米尔拉过被子蒙上了头。
的确,海波粼粼,阳光撒下,金碧交映,却一浪高过一浪。
船只颠簸得越来越厉害,舱内的装饰画落下来,正好砸醒了贝耶米尔。
“怎么回事?!”银发的驱魔人一个激灵跳起来,船只却在此时,整个侧翻。
两人重重地摔向了舱门的方向。
天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魔物,他们的弓和银刺却留在了里埃尔的圣阿诺德教堂里。
船舱里响起了尖锐的警报,一个名为“海难”的可怖词汇蹦进了大脑。
侧翻来势如此迅猛,舱底漏水,船身断裂,毁灭的进程被压缩成数分钟,凭借战斗中磨砺出来的敏捷身手,躲过船舱内漂浮的致命杂物,赶到了救生艇投放台。
晴空万里,狂暴的海水和大风却在这晴空下肆虐。
一艘载满女士和儿童的救生艇在怒号的波涛中被打翻,另一艘尚未下水便被一波高约数十米的巨浪卷走,贝耶米尔不慎被缆绳卷住,瞬间甩出好远,落在远处的海面上。

并不是风在驱动海水,是海水自己在疯狂地悸动。

“白毛——我这就去救你——”

贝耶米尔已被摔到二十米开外,被掀翻的救生艇砸中,陷入昏迷,沉入水中。哭泣、祈祷和叫喊声响成一片,赫尔蒙德在纷乱人声中高喊着贝耶米尔的名字,往海水里纵身一跃——

他仿佛落在一大团海绵里,在狂躁的海面上打了个滚,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其他人也是一样,纷纷从海底上浮,趴在海面大口喘气。赫尔蒙德环视四周的异状,顾不得许多,在软绵绵的海面上尝试着走了几步,正要奔跑,便看见贝耶米尔下沉的位置浪花翻涌,一柱清泉涌起,化成了一位墨绿长发、上身赤裸的的男人。这个男人的绿发直垂到了海里,中部及发梢都是飘荡的海藻,在水里缓缓游动。他两肩又生长着从从的青珊瑚,手持一柄黄金三叉戟,腰部以下竟然纤细修长的鱼尾。这人嵌着蓝色晶片的手臂里还夹着另一个人,赫然是已经陷入昏迷的贝耶米尔。

圣子曾在海上遇险,有海中少女出手相救并献以宝珠。那么圣子的银刺海上遇险,出手相救的是个什么啊。

那个男人放下昏迷的贝耶米尔,抬手扬起三叉戟朝水中投去,三叉戟势如劈竹地破开乱流分开海水,朝着海底直奔而去。

然而所有的巨浪,疯狂卷动的漩涡,怒号的海水,都好像后台垮了一般泄气倒下,归于平静。世界末日般的疯狂景象霎时间不复存在,大海归于沉静,好似从来不曾疯狂。

幸存者们站在海面欢呼,那个男人被奉为天使。赫尔蒙德走上前去向他道谢,扶起贝耶米尔的时候,看见他嘴角扯出阴冷讽刺的一笑。

他不是天使,那是什么呢。

更值得高兴的事还在后面。海天相接处一艘中型客船缓缓而来,海面平静如镜,海水升起凝成舷梯,将人们送上船只。

赫尔蒙德也随着人流踏上水梯登上客轮,也在听着人们讲话。舱门口有一对老夫妇在向幸存的人们祝福问安,有人问他们:“那个人是天使吧?”

老夫人就不说话,摇摇头,满脸都是一言难尽的样子,老先生则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叹了口气。

背后除了那个男人已经没有其他人。就在赫尔蒙德扶着同伴,双脚踏上船只的瞬间,老先生的手杖重重顿地,向着赫尔蒙德背后高声呼喊:“回去!你这魔鬼!”

猛一回头,那个男人手持宝剑,正踏上舷梯,向舱门走来——

为什么是魔鬼。

老夫人急忙身手在海水凝成的舷梯上撩了一把,舷梯便化成了一滩海水,重归大海,好像从未升起,从未有过舷梯的样子,男人也随即坠入海中。

“你们得救了,从灾难中,也从恶魔手中。卢修斯海船修道院是你们暂时的家,请你们安心,请你们祈祷,我们会把你们送回陆地,现在请你们稍事休息,我们去为你们准备一些食物。”老先生这样说着,招呼老夫人:“法梅尔,你清点一下人数,我去检查一下库存的食品。”

于是老夫人就不疾不徐地数起人数来。这一次海难的幸存者约有一百人,连同船员,将这艘中型客轮塞得满满当当,许多人不得不睡在潮湿的走廊里和甲板上。他们之中没有人抱怨,一些伤势不重、体力尚好的人自觉地去帮助他人,这也许就是灾难的意义。

“赫尔小狗……我刚才听见有人说恶魔?”赫尔蒙德正要起身去看看有什么可做的,却被醒过来的贝耶米尔一把拉住。

“白毛你别紧张,不关我们的事,这里太湿,我带你去那边——”

“哦,是在说我。”一阵浓郁的海潮气席卷而来,藻丝漫卷,一个男人自地上的积水里抽拔成型,“不论怎么说,想要在东渊洋面上赶走水灵之王还是,天真了一点。”

“你是——贝耶米尔挣扎着爬起来,“你是尼尔·卢修斯,夜城裁决所的裁决官——你果然和恶魔勾结——”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

“啊,没错,是我。”这位自称水灵之王的神父倒是坦然接受,他在拥挤的船舱里来回踱了几步,以颁布政令的口气宣告:“我本来想在两个小时内将你们送抵夜城港,但鉴于有人对我持敌对态度,这让我,很不愉快。”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法梅尔老夫人的身上,“所幸世界是个球体,所以就算我把你们送到南洲,你们也是能回得去家的吧?”

“尼尔,别闹了,他们是无辜的!别为了和我们怄气耽误了——”老夫人出言相劝,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我可是个恶魔。”话音刚落,水灵之王就化成一滩水,渗进地板,舱外再度巨浪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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