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洛希尔·外典】光与霜雪#13
天空已经放晴，太阳暖融融的，阿纳恩身披驱魔人的制服，带兜帽的黑披风，银刺圣环徽记与战术服，立在教堂门口最后一丝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流霜从披风中缓缓地倾泻满地，满溢整个教堂。利真从暗门里大步走来，从后面走向阿纳恩，抬起手来，想要拍他肩膀，却被逼人的寒气给顶了回去——他还记得在装备库里被阿纳恩控制住时那种彻骨的寒冷，在那家伙的手离开自己的皮肤时，仿佛要撕掉一层皮。
“神父的意思是，你要杀死那个……你叫她什么来着？”
“赞阿玛娜。”
“对，他要你杀了那个赞阿玛娜，然后我来找一些……资料。”上头通常不会把事情的原委向驱魔人和盘托出，但他们会把任务目标描述得细致无比，让人一看就知道，就是那个东西。同样，如果有驱魔人的协同作业，每个人所负责的部分，都是独立的。由于分区管理，驱魔人之间被禁止交流每个人的独立任务，很多情况下，驱魔人们甚至谈不上什么合作。
“什么资料。”阿纳恩问道，目光定在城市远景上。
“干你们这行的不是不问这些吗。”利真不情愿地说，但是心里又好像不太藏的住事情：“大概是……有关一群异教徒的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阿纳恩。但是，我们必须这么做，因为……”
利真看起来好像有许多道理要讲，阿纳恩及时打断了他：“我得回去了，不然玛伦又要说我。我给你们干活，他已经很不高兴了。”阿纳恩半只脚踏进了阳光，停滞两秒，又迟疑着缩了回来。立在门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怕光？”利真问道。话一出口，他却觉得有些不恰当。恶魔惧怕光明本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据说，这个阿纳恩是魔王长子，掌管天下所有恶财并最终注定统治万魔，这样的恶魔还会惧怕阳光吗？
“怕热。”也许是个巧合，云层就在此时聚拢，遮蔽了阳光。阿纳恩踏出教堂，抬头望了望灰色的天空，回头对利真交待：“如非必要，不要杀人。”
驱魔人吞了口唾沫，海德格神父的话在耳边回荡着，“你不过是不想杀了那个魔女罢了，你们恶魔都一个路数”——恶魔不都是以杀害为乐的吗。利真觉得自己也许是受到了什么触动，什么恶魔也会怜悯，恶魔并非绝无人性之类的，如果这样的论调成立的话，如果可以从这个恶魔王子身上找到例证的话，那么可否证明，驱魔人所背负的罪孽实际上也没有那么重呢？是否可以稍微获得一些宽恕呢？
某些折射而来的光芒照亮了利真的心，阿纳恩本来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驱魔人大步追上去，不顾刻骨的寒冷，按住他的肩膀，将阿纳恩整个扳过来，问题几乎脱口而出：
“为、为什么？”
“又不给你钱。”
果然……恶魔的本性，无法更改。利真的肩膀垮了下来，却依然跟上了阿纳恩的步伐：“晚上零点动手，我们一起去她的工作地点蹲守，跟踪她进入住所，然后……”
“我说了，如非必要，不要杀人。如果你觉得做不到，就我一个人去。你去找个酒馆，吃点肉喝点酒，一切事情我来做——我要是你，就高兴死了。”他说完，再度迈开大步，越过黄昏的暖阳，躲进了另一处建筑物的阴影。
夜晚很快降临了。阿纳恩回到玛伦的住所，在巫师的追问下脱下第七部的战术服，换上常人的衣服，又在玛伦的怒视中掏出了巫师的钱夹，拿了五十个莱普，出了门。
俄里昂的夜晚，如果气候正常的话，是凉爽而干燥的。这样的天气并不会吸引人走进快餐店，但总是有人例外的。
“要一杯可乐，多加冰，不要可乐，来个勺子。”在点餐员异样的目光中，那个铂金长发、玻璃色瞳仁的苍白男人端着一杯冰块，找了个位置坐下，和女服务生搭讪。那个女服务生像头熊一样高大强壮，剃着平头，男性打扮，两臂上全是刺青，骨节分明的手指摁着抹布，使劲地擦着并不脏的桌子。
点餐员别过脸去，暗忖这客人真是不开眼，服务生卡妮丝·多雷姆对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强壮的卡妮丝用外语和那个男人攀谈起来。
卡妮丝回头瞪了一眼点餐员，把他好奇的目光逼了回去。
“说吧，小矮子。有什么事。”卡妮丝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你手里有第七部想要的什么资料，他们让我杀了你来取得它。”阿纳恩舀起一块冰块，送进嘴里嚼碎吃掉。“我不打算这么做，但是你得把它给我。“
点餐员的目光又回来了，因为卡妮丝爆发出一阵能把房子震碎的大笑，但是话语他却一概听不懂：“你可真逗，小矮子。是凭你能杀死我，还是凭你亲爱的第七部能对抗黑刃隐修会？”
阿纳恩的塑料小勺依旧搅动的纸杯里的冰块，不紧不慢地问道：“黑刃隐修会？那是干什么的。”
“我们用死神留给我们的黑刀，专门剪除这世上不遵守她的教诲的危险之人，尤其是，你们这些邪教徒。”随着话语像刀一样缓缓出鞘，卡妮丝慢慢贴近贴近阿纳恩的耳朵，恶狠狠地将威胁刺进了阿纳恩的耳朵：“滚回你主子身边喝奶吧，鹰族小矮子，不然我就让你见见熊族人发怒的……。”
卡妮丝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完，因为就在她凑近阿纳恩，发出低沉的熊啸之时，她已经看见了阿纳恩早已出鞘，横放腿上的黑刀。
“不，我不认识你，你不是隐修会的一员。”卡妮丝的声音有一丝强压下来的颤抖，也许隐修会已经被第七部渗透了，比起黑刀，这才是令她感到恐惧的。
“我也不认识你，你也不是猎骰者的一员。”阿纳恩只是在说实话，他万没想到“猎骰者”这几个字在黑刃隐修会成员心中会有什么样的地位。餐厅经理在不远处紧紧地盯着停下了工作的卡妮丝，阿纳恩连忙掏出一张十莱普的纸币，展平了递给卡妮丝，假装在给小费。
等到经理终于转走了他那讨厌的目光，卡妮丝才重新开口讲话，换上了恭敬的口气：“对……对不起，大人，只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猎骰者了，甚至是，从白乌鸦大人以后，就再也没有过……果然死神还是眷顾着我们的，虽然她从不向我们显现，但至少为我们送来了您……可是大人，您的代号是什么？您为什么会为第七部做事？”
“当然是因为他们付我钱。”阿纳恩将熊族女人的话全数记住，又用真假参半的消息去给予反馈，“我倒是对你们的隐修会很感兴趣，如果条件允许，请带我去了解一下。”
“当然，大人。我们随时欢迎。”
“就现在吧。”
“如您所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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