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精

【法洛希尔·演剧实验】神话余音:以嘉莲亚哀歌#2

据老一辈的人说,他们来这个岛上是为了躲避战乱。

那时候的天永远是蓝的,海也是,云白得像洗过,地上除了棕色的沃土,就是银色的沙滩。

她和西索还有几个小伙伴玩“钓起美人鱼”的游戏,她扮演美人鱼,西索扮演渔夫,其他人有的是渔夫的伙伴,有的是虾兵蟹将。他们本来不知道什么美人鱼,直到西索有一天偷偷赶海回来,凌晨跑到她家,神神秘秘地叫她和他一起去。她想也没想就跟着去了,还从家里偷拿了两个梨,据说是给美人鱼吃的。

大人们知道以后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顿,叫他们以后不准再玩这种游戏,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美人鱼。

她不晓得大人们到底在气什么,不准玩美人鱼的游戏,那么还能玩什么呢?

“回忆多美,是吧,依莲?”

圣母言必称其凡间之名,令她感到了可怕的压迫感——几乎要具现化,如海啸一般袭来,摧垮一切。

阿戈冬亚荣光大教堂,教廷心脏安诺西索斯城,以及一切,现在都是旧神爪牙身后的废墟。彩绘玻璃碎成光怪陆离的破片,雕像,壁画,尽数碎毁。圣母不再言语,转身离去,这时以嘉莲亚才发现,她的背后,竟是五位古代魔王的绘像。

绘像虽然已经断裂错开,但其上的图样依然清晰可见。

漆黑之兽——韦坎得。

巨剑魔鬼——撒罗基。

报死鸟——司坦。

黑天女——阿示瓦。

风魔怪——底腓士。

圣母说他们才是神。

可是就算是神,也是恶神吧,看他们那个坏样子。

以嘉莲亚一阵寒战,似乎他们会从绘像上下来,将她吞食掉,而她却已经没有了反击的力量——终天圣子的力量。徒有一双能飞的翅膀,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带着光。

她展开翅膀把自己裹进去,想稍微地逃避一下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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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像依莲这么大的女孩子,在海另一端的遥远国度被称为“及笄”。

“那是什么。”依莲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拿小鱼喂那只红脚的信天翁。及什么的就是信天翁告诉他的,它还给她带过漂亮的发簪和几支好看的羽毛,还有一些别的外国的新奇小玩意儿,还告诉她,女孩子到了“及笄”就应该把头发用簪子挽起来,不然既不雅观又不礼貌。不过话说回来,信天翁怎么会说话呢,她的蜜金色的半长发从来都是散着的,谁也没说过她不雅观和不礼貌。

“依莲,你在哪干什么哪?”

“哦,妈妈,我找牡蛎呢!”

信天翁长鸣几声,展翅飞走了,没有再说话,她看着它的身影渐渐没入东方的白云里。

“这里哪有牡蛎?你往东面去找,和西索一起采,两人在一块儿有个照应!”慈爱的妇人说着就往家的方向走了,看着时间接近上午九点,大概是会回写东西了。她的妈妈好像是个小说家,每天都在写一位名叫安诺尼尔斯的威武大王的故事,写他怎么和敌人打仗呀,敌人怎么狡猾呀,还把岛上村子里的人都写进去了,让这些纯朴的渔人和农夫在小说里当了一回将军和大法师。

如果自己也在妈妈的小说里,会是什么呢?是厉害的魔法家,英姿飒爽的女武士,还是美丽的公主呢,如果是公主的话——请让西索当王子吧,妈妈。

依莲从幻想和回忆里出来,踩着清澈的海水往她的“王子”所在的礁石群那边去。两处礁石离并不远,少女步步走近,听到了一些说话的声音。

“我的父亲?不知道,我只有母亲。”

西索似乎在和某个新来的小伙伴说话。他们并排坐在礁石上,西索身着粗麻布衣服,光着脚丫踢水玩,而新来的孩子看上去比他小一些,一身不知道用什么材料缝制的黑袍,脚上穿着做工精致的靴子。咸味的海风吹来,十五岁少年衣袂扬起如同飞鸟,而那黑袍却如礁石一样岿然不动。

对啊,自己有爸爸妈妈,却从来没见过西索的爸爸。而且为什么要叫西索“阁下”呢?依莲在妈妈的书籍里见过这个称呼,似乎是很尊敬的称呼。

“阁下的父亲尊贵异常。”那位黑衣的少年说,“这么说来我似乎应该称您为殿下。”

“扬格你开什么玩笑啦我又不是王子。”西索发出爽朗的笑声,随后依莲看见两位少年一同望向海的尽头,那条海天相混的蓝线处似乎有什么在闪耀着,可能是反光的鲸鱼背。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那位黑衣的轻轻地开口,吐出了令人惊讶的话语:

“这不是玩笑,殿下的父亲,是天帝安诺尼尔斯。”

安诺尼尔斯……

好熟悉的名字。

在哪儿听过呢?

——在妈妈的故事书里,那位领着将军们和坏蛋打仗的威武大王。

当时的她,明显地还不能理解这事中包含的意思,也没有足够的知识和经历来理解。她只是知道——西索果真是个王子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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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从鹿鸣岛美好又久远的回忆里出来,四周依然是那片凄凄惨惨的废墟,背后依然是远古五魔王狰狞的绘像。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圣子被破坏掉了威能,天堂陷落,最后一刻是圣母的荣光闪现,从报死鸟手里救了自己,才没有和那光明之城一样腐蚀在变节者的酸液中。自己虽然还活着,但却完全没法从这废墟里看见任何光明和希望,即使自己是天使。

教廷赤裸裸的废墟面对着信徒的诧异和哀伤,她也无能为力。

整个安诺尼瑟世界都在崩毁,她一个人,能做什么?她似乎连抛去一切隐姓埋名地当个普通女人都做不到。

想回到从前去啊,如果那个跛子没有带来船队,那个晚上,她和西索并没有出海……

可能真的会和夫人说的那样,她和西索好好相处,青梅竹马,顺利长大,平凡地恋爱和结婚,最后在鹿鸣岛的木屋里平凡地过完一生,而不是一个什么终天圣子,另一个什么大天使。

以嘉莲亚抱着膝盖,又不自主地陷入了回忆。

要是西索没有认识那个男孩子该有多好,那个戴眼镜的,穿着最大的海风也刮不动的黑衣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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