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精

【未定的系列】玛伦·加斯接过的单子

前言

在如今这个时代,有许多事情并不需要太过求真。只要当个奇闻异事,睡前读一些,随后做一个离奇跌宕的梦便好。我的这个故事,是以我的朋友,有名的巫师玛伦·加斯的经历为蓝本的。诚然,由于468年的某起事件,他在神秘学界的名声并不算好,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一生之中种种的传奇。

——诗劳雅·切斯小姐

一 神秘来信

在老街区的住民眼中,玛伦·加斯名叫托纳姆·布拉兹,是一个红发的夜城人,离过婚、独居、没有存在感的银行职员。尽管银行职员从来没有每天不上班、穿着窝窝囊囊的旧夹克衫、还叼着根烟的造型,也没人在银行里见过他上班,但居民却坚定地认为,这位布拉兹先生就是银行职员,并且在银行工作十年了。

这当然拜巫术所赐,毕竟对人施加心理暗示和掩盖自己行踪算是巫师的入门功夫了。

平时都不会有人靠近玛伦的工房,那座老公寓也被施了法,一般人是绝不会留意到“那里有座房子”的。

这天玛伦像平常一样起床,穿好衣服,戴上手套——他的右手因为一些事故被齐腕截掉,为了处理腕部坏死和严重的冻伤又被截到了肘关节下面。最后还是一些“朋友”出面帮助,在天象适宜的时候,用水银为他塑造了一只新的右手。他对这手很满意,嗯,几乎有点过于满意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玛伦认识的人接二连三地从他身边失踪。先是西布莉,他好像得有一年多没接到她的任何消息了,再就是阿纳恩。这个恶魔皇子就像太阳升起后露水一样从世界上蒸发得一干二净,明明他的外套还在自己的衣柜里呢,人却彻底失踪了。在阿纳恩失踪的同时,利真也不见踪影,大概是追随他的主人一起去了吧。

老街区一切故我,人们慢悠悠地生活,巫师慢悠悠地研究他的巫术,慢悠悠地出门去,驱赶那些令教会束手无策的邪魔。

上午他会读书,下午有时候他会去冷饮店坐坐,回忆一下以前,与他熟悉的人都在的日子。秘仪会的同僚们,西布莉,阿纳恩,还有那个年轻的神祗乌瑞姆皇子——世界的神明,切实存在的神明——就连利真那个白鬼子仿佛也没有那么招人讨厌了。

冷饮店的自动门打开时,会响起哈莱北方民歌《在我故乡的大田野》里的旋律,就是“夏天阳光让空气变得香甜”那句。

他点了一杯特大巧克力果仁冰淇淋,还加了一大把酒渍葡萄干,又甜又腻的一大盆,用小勺挖着吃。

地上的阳光渐渐地拉长,最后夜幕降临,冰淇淋化成了水,玛伦就用小勺捞冰淇淋汤儿里面的葡萄干吃。

一个身披黑袍、别着独角山羊领花的人——玛伦真是不能想象除了年轻人打扮成动画片和电子游戏角色玩的场合还有谁会这么穿——走进冷饮店,鬼鬼祟祟地走了一圈,点了一杯可乐,坐下来一声不响地喝。

玛伦直觉这几个人心里有鬼,实际上除了扮演动画角色的年轻人,还有一种人会这么穿——恶魔崇拜者。

恶魔崇拜者并不是故意打扮得阴沉压抑样子来彰显他们与别人的不同,而是他们的教义如此要求,以便把“信者”与“不信者”区分开来。

玛伦不想搭理那些人,但也不至于去做什么事去追踪或者阻碍他们。实际上他对恶魔崇拜没什么好恶感,尽管传闻那些恶魔崇拜者恶行累累,又亵渎圣器又行淫的,但毕竟只祸害他们自己人(教义规定除了入会,其他一切仪式禁止非正式成员人士参加),而且真正的恶魔崇拜者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跟风和中二病。总之,并没有戳到玛伦的怒点,玛伦决定放他们自生自灭。

此刻偏又有一位安诺尼瑟神父也进来了,他点了一份草莓圣代,端在手里,四下张望,最终故意坐在那个黑袍之人的对面。

惨白的灯管嗡嗡地亮着,神父脖子里的圣环和恶魔崇拜者黑袍上的独角山羊领花同时闪烁着不相上下刺目的光芒。

神父,恶魔崇拜者,巫师。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这下玛伦觉得自己真的该走了,可惜了奶味的酒渍葡萄干和巧克力屑。

玛伦起身离开,偏就在这时候,突然停电,冷饮店内一片漆黑,自动门也开不动了。他回头一看,另外两位顾客也站了起来,面对着面,针锋相对。

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吉兆。玛伦鬼使神差地一回头,女店员盯着神父,神父盯着恶魔崇拜者,而那恶魔崇拜者,却正盯着自己。

“几位,”玛伦使劲咽了口唾沫,说了个“几位”以后好半天才挤出下一句:“有何贵干?”

“没有。”神父说。

这位神父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一头漆黑的蜷曲发,肤色较深,下巴上蓄了一小撮山羊胡子,看起来莫名地邪祟。

是的,邪祟。玛伦觉得这个词用得很精准。

“反正也出不去,你去弄些冷饮来给我们,免得过一阵全都融化了——记住,我不要苹果味的,不要苹果丁,不要苹果酱,不喝苹果西打,不准给我撒苹果干。”

玛伦也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但女店员马上去办了,恶魔崇拜者也去办了。两人在越来越深的夜色里忙忙碌碌。

“请坐。”神父邀请道,“没想到在这还能遇见巫师。我猜……我猜您不是索贝安的传人。”

现在还哪有索贝安的传人了。罪恶王都大索贝安几百年前就已经在教会的围剿中灰飞烟灭。硬要说的话……如果非要把冰骰秘仪会也算上的话……那他就该是九色魔神的传人。

“我不是。”玛伦说,然后嘴里补了一句:“我猜您也不是安诺尼瑟的使徒。”

“谁说我不是,我可是正经从神学院毕业的呢。”神父矢口否认,“又没人说恶魔不能来读神学院。”

玛伦倒不是害怕恶魔,比这位山羊胡神父更可怕的他也不是没见过。但讲道理,那个时候阿纳恩是还在他身边的,利真那个白鬼子也在,甚至还有西布莉。

也确实没有说恶魔不能来读神学院的说法。

“坐嘛坐嘛。”神父为僵立的玛伦拉开椅子,“我好久没见过巫师了,我爸总讲索贝安城里的事情,可我一直没机会真正和巫师聊天。之前的那些一听我的名字全吓跑了,无聊得很。”神父说道,黑袍子的恶魔崇拜者捧着一大盆香酒葡萄干呈上,女店员随即端来两盘饼干,说是蘸冰淇淋吃的。

玛伦目光一沉,最终还是坐在了恶魔神父的对面:“按照我的经验,您不会自报家门。”

“我是‘不圣之子’巴摩尔·卢修斯,亵渎之王德拉格恩与堕落天使利帕兰亚之子。三年前肄业——我是说,毕业,毕业——三年前毕业于圣安诺西索斯中央神学院,然后努力——”巴摩尔没有说下去,努力了什么,玛伦也不知道。

“我是玛伦·加斯,一个巫师。”

“没了?”

“没了。”

“你的家族呢?师系呢?流派呢?我爸说巫师很看重这些的——哦你姓加斯,你该不会和索贝安人炼金术师卡列柯·加斯是一个家族的吧?”

玛伦对这个什么卡列柯·加斯完全没有概念。他读过的书上从来没出现过这个名字。他只好皱皱眉,摇摇头:“对不起,炼金术是我的弱项。”

巴摩尔还在唠唠叨叨地讲,他爸说这个这个,他爸说那个那个,没什么有营养的话题。玛伦斟酌再三要不要打断他,最后还是巴摩尔自己把话题扯了回来:“你收到过七印议会的邀请函吗?”

“那是什么?”玛伦问道。

“就是……巫王要重建索贝安城。正在全大陆范围邀请有名的巫师。她的名单上……吉玛·黑火和特里奥·莱菲斯,这两个肯定得有。索托·罗真,他好像死了挺久了……依莲·阿克塞太太,亚拉克西·乌尔,乌尔市的异端经学家,还有……我爸。”

就这么一会儿,巴摩尔提”他爸“提了多少次?他好像有些什么想要告诉自己一样,反复地说,反复地提,他爸,亵渎之王德拉格恩。但玛伦始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被归类为”有名的巫师“了,或许巴摩尔就那么顺嘴一说,那种议会多半也轮不到自己这种人。

“不,我没有收到过。”巫师说。

“那真可惜。”巴摩尔拈起一块饼干,使劲挖了一大坨冰淇淋,大口嚼起来,被冰得后脑壳疼。他使劲捶着后脑壳,一边锤一边重复,真可惜啊真可惜。

玛伦嗅到了似有似无的阴谋味道。

巴摩尔又吃了块冰淇淋饼干,这下挖的冰淇淋明显少了:“差不多该有电了吧?”话音刚落,就在室内彻底黑暗,完全看不见东西的前一刻,头顶的电灯便嗡嗡地叫起来,闪烁起来,啪地一声,恢复光明。玛伦被突如其来的白光扎得睁不开眼,等到眼睛习惯了光明,那位神父已经不见了。

他走出冷饮店去,自动门打开,《在我故乡的大田野》的旋律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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