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精

【恶都事典】怀想与浮影与未醒之梦#5

因为宙明的最后一个故事太无聊了,所以我就要他再讲一个。于是他就讲了巨蛇与荑人女药师的故事。他说:

“在巨蛇还活着的时候,女药师每天都来采药。巨蛇通晓天下所有草药的名字。女药师总会找一些奇花异草来问巨蛇,让巨蛇告诉她那些花草的名字。女药师总也难不住巨蛇,有一天,她动了心眼,用九种花的花瓣,七种草的叶子,花了一整天时间,自己做了一种世界上不存在的花来,想要把巨蛇问倒。

等到女药师带着她做的奇异之花来到巨蛇面前,巨蛇见了那怪异的花,不禁笑起来,说:这我也不认得,不如你留下来,慢慢地告诉我这是什么吧。

女药师见到月亮已经升得高高的,就留下来,躺在巨蛇身边,同巨蛇度过了一夜。

巨蛇的身体很暖和,他的鳞片下像是有火在燃烧,同那些冷血的爬行类动物是全然不同的。”

宙明讲到这里,我不禁幻想起那巨蛇来。如果他果真通晓天下所有草药的名字,那必然会知道有什么仙葩圣草,能让一只蛾子获得长生吧。尽管我已经进入了生命中的第二个月,但不知何时就要到来的终结始终令我恐惧。只可惜,巨蛇已经被所谓的“黑衣少年”斩杀了。

可是——

没错。我还可以去找那位女药师。如果宙明的故事是真的,荑人与天地同寿,女药师应该还活着才对。

我辞别宙明,一路向西而去。果真在西方大地的边缘找到一具硕大无朋的骸骨。那骸骨一半被土地、黄沙掩埋,一半潜藏在密林草木之中,横贯天地的两端,我看不见它的开始和结束。许久之后,我在密林中找到一座木屋,木屋中有一个荑人女人。

那女人虽然双耳尖尖,却不像我之前见过的荑人那样,花叶环绕着头颅。她有一双漆黑的眼睛,白发披在两肩。她怀了孕,肚子里孕育了新的生命。她在药锅前守着,一边哭泣一边搅拌着锅子里的泛着酸苦气的药水。

我同那女人搭话,问她为什么哭。

女人显然没想到为什么是一只蛾子在对她说话。她定了定神,说,有暴徒杀死了她的情人,她想要追随情人而去,现在已经熬好了毒药。等到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她便要喝了这锅子里沸腾的毒药,与她的情人团聚。只是可怜了这孩子。可是这女人肚里的孩子也并非普通的孩子,他必然是一条从荑人胎内孕育的蛇。

接着,我讲述了我的故事,然后问她,你可知道有什么草药能令我的寿命延长十年,令我长出尾巴上的刺么?

女人惨然一笑,对我说:那再好不过。我正好知道一种神秘的魔药,一同喝的两个人,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的灵魂就寄在刚死那人的身上。

我马上就明白了女人的意图。这看起来是一个双赢的交易,她想死,我想长生,但不知为何,一种奇异的负罪感突然将我攫住,仿佛是我在逼迫那女人去死一般。我想要劝阻她,但私心却阻止了我。我看着她端起药锅,将里面的毒药尽数倒掉,艰难地打来水,清洗锅子,重新放入草药和清水,开始熬煮。

我想起焚女焰歌的话:“谁不想活着呢……”但我又想,这女人的情人死去了,那若是——尽管临苍和我并没有那种关系,更没有肌肤之亲——尽管我想要有——若是临苍死掉了呢?那我即便能活上千万年,又有什么意义?

鬼怪也好,人也好,荑人也好,什么都好,总归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活着的,活着本身并不是目的,若是那个目的没有了,可以选择死亡。

那荑人寡妇就是这样选的。

最后,我与她一同喝下了魔药。

那漆黑的魔药,浓稠、灼热而甜美,像一大口吹焰牡丹的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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