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精

【法洛希尔·恶都事典】虚像元年#8

我的想法与实践

重读一次梁的信,她的一个修辞特别值得我去留心。那就是“基于本体的”。那意思就是,索托的诅咒是被放在瓦尔迪尼“身体”上的,如果瓦尔迪尼能换一个身体的话,什么诅咒就全都玩勺子把去了。

我马上把我的想法写到了纸上,给伙伴们看。

卡列柯虽然嘴上保守地说“可能可行”,“可以试试”,但我已经看见他止不住地搓手了。我问他培养人体需要多久,卡列柯告诉我,如果还在研究站,可以租用研究站的培养池和激活液,如果“一切顺利”,大约是一周。

我隐约觉得这个“一切顺利”是不论如何也不可能达到的。首先我们要面对的一个难题就是,要怎么让瓦尔迪尼接受我们将要对他做的一切。最后我还是决定,对他不做任何隐瞒。

喝了卡列柯的药水以后,又过了大概一小时,我的喉咙又能发出声音,又能讲话了。事实上我的话不全是实话,我说的是不隐瞒,没有说不欺骗,有些时候善意的谎言还是有必要的。

“瓦尔迪尼,我——我已经找到了你身上那诅咒的破解之法。“我慢慢地、轻声地对他说道,瓦尔迪尼高兴地凑上来,坐在床边,饶有兴趣地问我索托给他施的到底是什么邪法。

“它能让我们都渐渐地遗忘你,你也渐渐地遗忘我们。从关系的疏远到亲密,我们渐渐地互相遗忘,无法感知彼此,最终彻底什么都剩不下了。我们的世界里永远没有你,你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我竭力地把索托的魔法描述得森然可怖,尽管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种情况,但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让瓦尔迪尼接受我的提议。“但是我的一位同事用她的魔法暂时抑止了这个咒语,但是它不能持续很久。而现在,”我故意顿了一下,瓦尔迪尼金色的眼眸也跟着颤抖了一下:“我们找到了一个解开咒语的方法。“

果然瓦尔迪尼问我那是什么,我得以继续说下去:“咒语是被放在你的肉体上的,我们的计划是为你换一具新的身体。就像蝉褪去它的壳——”

我原本以为,笃信安诺尼瑟教的瓦尔迪尼会大声斥责我们这些“行邪术者”,不让我们再用魔法“搞”他。但没想到的是,瓦尔迪尼比我还要急切地想要摆脱那则咒语。他使劲地扳着我的肩膀,大声地说:“那就快点!不管你们用什么妖法,只要别让我消失,你们想干什么也行!”

我望向卡列柯,询问他应该怎么办。

瓦尔迪尼则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卡列柯翻开了他的笔记本,寻找灵魂着床的咒法。他让我去跟这里的虫人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用他们的培养池。

这事就得梅珊出面了。虫人对女性是相当敬重的,如果梅珊去请求的话,可能要比我们这帮男的去好些。

那沉静美丽的黑发女孩小小地瞧了瓦尔迪尼一眼,使劲地点头。

我们在房间里等梅珊回来。她去了挺久的,回来的时候面色并不算太好。我看她的表情便猜到了七八分,虫人们一定是拒绝了我们的要求。

“虫人的培养池现在全都是满的,他们有一些大型的培养计划,要到‘明年六月’才能成熟离池。”梅珊对我说道,我几乎立刻盘算起了利用我们的时间优势去“借用”他们的培养池的做法。这样做的话,我们需要掏出其中一具培养体,把它扔出去,把瓦尔迪尼的新身体放进去培养。

我们要考虑的问题有很多,包括行动方案,金珠分配,还有吊诡的道德问题。

但是道德问题可能容不得我们去想了。我们蹉跎了太多的时间,每个人的金珠,加上我交给使魔的那颗,合起来也就只有一颗葡萄干大小了。而我们居然浑然不觉。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从前被轻易虚度的时间是多么珍贵的东西。索贝安人是永生不死的,但是在没有时间的地方,永生不死和已经死去的区别在哪里呢。

单独一颗金珠可能撑不了一周,而且,若我们把所有金珠都用来救他,我们所有人恐怕都得永远地留在虚像里——包括我们奋力拯救的瓦尔迪尼。这显然是得不偿失的。

这时还是卡列柯给我们出了个主意。他说,从虫巢往东就是白银境界,那里是精灵一族的故乡,也是炼金术的发轫之地。如果我们能以最快的速度到白银境界去,说不定还能有办法,哪怕让炼金人体三天就生长完全,也算是个办法啊。我不知道这主意算不算得上好,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梅珊又出面去跟虫人“租借”了几只能载人飞行的工蜂,我们骑上工蜂,紧凑编队,快速地往东方进发。

植被渐渐地变得茂密了起来,绿色把黄土覆盖,巨型虫巢横亘在西方的地平线上,留下深色的剪影。索贝安城早已经不在我们的视野之中,我们只能从回忆里去寻找她昔日的荣光了。在工蜂嗡嗡的振翅声中,我听见有谁在大声地说话,风声和振翅声太大,我听不真切,隐约听见了一个什么“黄昏”。直到这时,我抬头看看天空,晚霞已经浮现,太阳快要下山了。

也许是我们已经飞过了许多的经度,又也许是,这里已经有时间的流动了。

我叩打工蜂的背部控制它下降,降落在森林的边缘。这里森林与草原的界限很明显,我们身后还是草原,面前就已经是大片大片的参天古木了。我已经掏不到我的金珠了,就在刚从工蜂的鞍鞯上下来的时候,它便停在那里,再也动弹不得。可能我们从前总是集体行动,并感觉不到金珠影响范围的问题吧。现在随着金珠的进一步消耗,我们身上的时间只能辐射眼前一两步的举例。

我想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卡列柯的提议是不是个好提议了。

虚像元年2月6日,阿德杰·左鲁斯与瓦尔迪尼的最后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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