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怒劫雨】流亡少女的故事#8
一切都安静了，人们不再低语，少年不再用性命做赌，女人不再哭泣，骰子不再飞旋，帐篷里只剩下大个儿缓慢而低沉的问话：“你算出什么来了？”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少年，身上笼罩着一股令人悚然的气势和威压。并不像是占据权与力之顶峰的皇帝那般耀眼辉煌，却像是某种铁则，就连日月、风云、大地与海洋也必须臣服。而在他面前，在万世自有的铁则面前，却只需无卑无亢地平视即可，无需低头也无需下跪，他的威严自在自明，不需要通过任何人的卑躬屈膝来体现。
少年强作镇定，压抑着手上的颤抖，从席子上一颗一颗地捡起骰子来，又投了一次。六颗骰子依然用顶点轻盈地立在草席上，像是点在荷尖上的蜻蜓。
“你又算出什么来了？”
没有回答。少年不再去碰那骰子，他死死地盯着大个儿，深而缓慢地一呼一吸，竭力地想要平复心情。苏南风断没想过居然会出这种事。这算什么事啊！马戏团团工们见状不妙，纷纷抄起棍棒刀斧，撸胳膊挽袖子气势汹汹地着围了上来。他们人多，大个儿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要是团工们想要给苏南风和辛玫拉创造一个趁乱逃跑的机会，只要摆出凶相，跟大个儿乱打一气就是了。
就在此时，苏南风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冲着大个儿行了一礼，展露笑容：“原来是同道中人，多有冒犯，请您海涵。”
“我不认识你。”大个儿只扔下这么一句话，迈开大步，离开了占卜师帐篷。
吉赛罗牵着马，正和妮娜在离马戏团老远的地方等他。妮娜裹着斗篷在马背上瑟瑟发抖，吉赛罗看起来慌极了：“那帮人是干什么的？我看着可不像正经马戏团……万一是劫匪怎么办？我可是带着一大包金子呢！我看我赶紧走吧，到城里去，城里肯定有我们铁齿的银号，我得把这钱存了……生利息呢……“他前半段还在和大个儿商量事情，后半段就变成了自言自语：“……失忆傻大个儿还能当个护卫，就这小破孩……”
“你说谁是小破孩呐！我可是公主！是公主！”妮娜从斗篷里探出头来，不满地抗议道。
吉赛罗轻轻地嗤笑一声，手指一张一合，比了个”巴拉巴拉巴拉“的动作。反倒大步走来的大个儿，一躬身，向妮娜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走吧，殿下。”
妮娜这下可高兴了，拉着马儿的缰绳，美滋滋地学着戏台子上公主的架势，假装向前来朝拜的臣民抛洒珍珠和宝石。
就在妮娜沉浸在公主幻梦中的时候，吉赛罗悄悄地蹭到了大个儿身边，试探着问：”兄弟，你刚才像变了个人似的，记忆回来了？都想起来了？“
大个儿摇摇头：“没有，没想起来。只是我觉得那几个人，女精灵，明翼小子，还有那帮马戏团工人，都有些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他们是骗子，还是黑团伙？”
高大的汉子低下头，思考片刻，给吉赛罗举了一个例子：“假如你是一个国王，而你的宫廷里突然出现了好几个生面孔。没有人招募、邀请、雇佣他们，他们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来了。他们吃你的宴席，睡你的软床，和你的大臣们高谈阔论。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你去问你的书记官，问这帮人是什么来头，书记官把宫廷成员名录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他们几个家伙的记录。”
然而大个儿举的例子吉赛罗只听见了一个“假如你是国王”：“我要是国王，就要娶最最漂亮的公主，吃最最好吃的蘑菇炖肉——算命的说了，我命里有横财，我——“
大个儿没再理他，摇摇头，牵着马，向远方的白色城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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