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洛希尔·演剧实验】神话余音：银刺#8
影魔隐藏在新月的夜色里，远远地观望着莉露卡修女和伪装下的火灵诗人。他手里握着一支洁白的杖子，上面残留的青绿树叶仿佛永远也不会枯萎。这样的魔木，就是对付火灵诗人最好的武器。
依照计划，莉露卡修女会把火灵诗人吸引——诱骗到城外，远离人群的地方，以免造成重大的人员伤害。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而现在，修女明显是成功了，现在这位及其虔诚以至于得了圣子赋予的言灵之力的修女需要的是在火灵诗人的怒焰下全身而退。
他看见修女把手放在了奎达多尔手里，然后他们又说了什么，接着那个恶魔就显出了原形，长长的蛇尾摆了一地，修女惊讶后退，影魔听见她惊呼天帝之名。
火焰像潮水一样涨了起来，几乎吞没了娇小的修女。
影魔不能再迟疑，魔木在他手里仿佛化作胜利之枪，急切地渴望着火灵诗人的鲜血。
他知道那是什么，神圣的金枝，圣树伊洛娜的一部分，就连他的体内白银之血也因为亲近了那白色的树枝而躁动，而如今却被作为了以毒攻毒的道具。
金枝——魔木破空而出，正好从火灵诗人的侧脸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魔鬼迟疑了几秒，在凯拉德眼里，那几秒几乎有几世纪那么长。
终于火灵诗人有了动作，他拔起刺在地上的魔木，轻轻地抚摸着，然后化为流火，消失不见。
不过呢，哈哈，封印着火灵诗人的木杖被教廷的人拿走了，影魔最终也没有见到他的妈妈。
因为约定是“杀死”火灵诗人。
…………
顺着横贯无尽市的可怕教痕，影魔来到已是一片焦土的圣帕斯托教堂门前，默默无语。
这一定是火灵诗人的杰作。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呢。可能是见到母亲的机会。
如果他在的话，他一定能用虚空能量将火灵诗人窒息而死，而不是现在看着教堂的废墟在研究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是凯拉德吗？”
影魔不用回头就知道此人就是传说中的青藤侠，他的肝一下子着了火。深色的影子从影魔手上延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奎达的脖子，将他提起离地，抽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
“凯拉德！？怎么了？喂，喂！”奎达挣扎着，伸手去掰缠住自己的影子魔爪，两腿在半空中徒劳地乱踢。
“差不多得了，奎达多尔。”影魔冷冷地说，“你演技已经很好了——但是这次你居然忘了把常青藤藏起来，多么失策。”
“我不是他！”
“很好，”青藤侠被影爪扬起又摔出几米开外，眼看着深蓝夜色下的阴影越来越近：“我来帮你回忆回忆？”话音未落就看见影爪底下的精灵少年已经不见了，什么运动极快的东西擦过耳际，一个黑影灵活矫健地窜上焦黑的废墟，手擎长弓，箭锋直指影魔的眉心：“我说过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我记忆的起始是一场爆炸，那爆炸震醒了我，我趁着混乱逃了出来，然后遇到了阿尔瑟曼——我不知道你说的奎达多尔是谁，但是他冒用了我的名字，可能还有相貌，我相信他与你素有冤仇，我愿意站在你这边，因为我们都是无尽壁垒的战士。”
影魔转过去，看着逆光中黑暗的、酷似奎达多尔的轮廓。
“常青藤是那次我在战斗中负伤，阿尔瑟曼给我吃了一种奇药以后长出来的，我吃过以后就长出来了，不知道你特意提它做什么？”
凯拉德化成一团影子，倏地出现在青藤侠所在位置的下方：“你吃掉的不是药，是精灵叶，而且来自奎达多尔。”他不知道青藤侠此刻是什么表情，他按照阿苏里那精灵里的情况这么说道，“如果你吃了那叶子而长出相同的精灵叶的话……”
“怎么？”
“说明他是你血缘上的父亲。”
“……怎么可能？！那不是个……魔物吗？”
“嗯，没错，是魔物。可见你流着魔物的血，还敢自诩正义么？”虽然这话用来说自己也一样具有攻击力，但是看着长的和奎达多尔如此之相似的青藤侠自此陷入困扰，影魔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奇异的快感。
影魔融进夜色，一只影子乌鸦腾空而去，往哈利根的方向飞去——教廷本部太远了，那里可能是这附近唯一一个还能和第七部联系上的地方。
“我是驱魔人凯拉德。”影魔在哈利根市西南部的修道院降落，对那里的修士说。
“请跟我来。”在修士的带领下，影魔走进了修道院地下的第七部哈利根支部。想到旧神肆虐的哈利根市还能保留这样一块容身之地，影魔不禁感到了些许的……呃，感到了什么呢。
刚才欺负青藤侠得到的喜悦一扫而空，他对这一切报以无奈的苦笑。而且，只有纯粹的精灵才能长出精灵叶，而青藤侠那银色的头发实在太过晃眼睛——
奎达多尔，你这贱人。
他一到来，马上就有修士去向教廷报告，教廷也不含糊，毫无延迟地给他下达了命令——混进哈利根市立学院，尽其所能地对它们的工作进行破坏。
不得不说影魔有点儿寒心，可见他位置服务了几百年的教廷对他没有丝毫的，哪怕是礼貌上的关心。可是谁让他对虚空窒息的忍耐力比别人更强呢，所谓的能者多劳。而且，不用再追捕火灵诗人了么？自从西尔班六世陛下驾崩以后谁也不敢再讨论火灵诗人，话题更多地转向了那个阿忒尔人神父，但不论如何这是他与教廷的交易，等手上的这些事做完以后，大概就能去好好会会火灵诗人了吧。
为了更好地完成潜伏和破坏工作，影魔只重新装备了银刺。
——银刺。
他不是第一次凝视这柄袖剑了，每次看着锋刃上自己的倒影都会有一种莫名的疏远感，都不由得去想，如果自己和母亲死于辉州府大屠杀会怎么样，在之前的战斗里被火灵诗人烧死会怎么样，或者……干脆死于教廷的内部肃清呢。
他不愿再想了。如果他拷问神职人员的行为败露的话——他更希望火灵诗人能人道一点烧死他。
影魔收回银刺，将它藏在了纳库鲁二年级生宽大的黑色法袍里，大步踏出了第七部的地下分部。
哈利根市立学院整个笼罩在由虚空能量构建的结界之下，半球形的结界上闪烁着和他的衣服上相同的符咒。影魔找到了门禁，两个看着像人类，但是双眼紫色的黑衣人守在门口，让影魔出示身份证明。
惯常的做法是把这两个家伙揍翻然后闯进去，但那个结界会阻拦他，而且他的任务是潜入并破坏，过来就动手太鲁莽了些。
“我是虚空之灵凯拉德，要见爱西维尔教授。”于是影魔又祭出了杀手锏，那两个法师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面前就是暗色的结界，影魔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不是有结界么，但还是做出一副自己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硬着头皮往里面闯。
他顺利地穿了过去，好像穿过的是空气——才没有时间去研究其中原理，那学院就呈现在了他面前。
这座社区大学已经变成了黑暗魔兵的大本营。“黑暗魔兵”是教廷对那些白发尖耳朵的黑人的称呼，可这个称呼并不贴切，可以说根本不挨着——教廷所谓的“兵”，实际上大部分是法师。
所谓自行破坏最简便易行的方法就是找到目标的核心部位再予以破坏，比如说令它们的主要供能设备过载，或者破解了他们令建筑物浮空保持漂浮的法术，但是……现在明显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下午三点的阳光中，一位黑袍的魔兵手捧几只卷轴，快步走过影魔身边，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一边走一边对着手里的一只带翅膀的小圆球说话，嘴角带着无法掩饰的笑意：
“他们送过来的法阵图纸已经送到研究组去了，塞瑟拉多尔教授，组里的法师们有足够的能力来完善这个流素法阵。”他说完，那个小球就自动飞走了。
流素。
影魔记的这个名词，这是巫师们对构成风的基本粒子的称呼。而这些异世界来的、以虚空能量为武器的黑暗魔兵并不应该了解，甚至是完善这种法阵——除非他们在和法洛希尔的巫师们合作。于是影魔决定跟上去。
他很快就有了新的收获，那个小球飞了回来，播出了一段简短的录音：
“辛苦你了。”
伪装下的驱魔人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家伙收到录音时欣喜的表情和听完这么简单的、毫无感情的、连称呼也没有的一句话后脸上的失落。
天大的八卦，很好用的八卦。
影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影子乌鸦。
乌鸦轻盈地落在一个放满了植物的窗台上，趁着房间里的人不注意的时候化成影子，和房间内拉得长长的器物阴影混在一起，在阴影里穿行着，最终停在了他书桌上的一摞厚书投下的影子里。
房间里就是刚才在路上和那个什么多尔对话的法师，阴影里的影魔看见他坐到书桌旁，从法袍衣领里掏出一枚坠饰，打开它，轻轻吻了一下，凝望了一会儿，又把坠饰收了回去——影魔记的坠饰里的那个人，就算法师说“塞瑟拉多尔”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没想起来，看到小画像也足以让他回忆起福特铸件厂发生的事了。
一个绝赞的把柄，说不定还有报仇的机会。
黑影和寒光交替闪过，银刺锐利的尖端就已经在法师的脸上留下了小小一道伤口。
以前影魔见过的黑色法师，被劫持了都有无数种方法来脱身，而这个男人明显不精于战斗，即便是法术，也大概停留在非战斗领域吧，不然怎么会这样的挟持就吓得浑身发抖呢。
“我可是全都看见了。”影魔附在法师耳边小声说，顺便在他膝窝那抬膝一顶，那人就整个儿跪下了：“求求你！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没有看到你的脸！你看见了什么不要说出去！求求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是谁？你刚才跟那个塞瑟拉多尔说什么呢？你们又有什么计划？”影魔一边说着一边把银刺伸到法师的领子里，挑出了那个坠饰盒。金链子反射着午后的阳光，不断地晃着他的眼睛。
“我叫兰佐，兰佐·恰克，我们现在的计划是要……”兰佐跪在地上，眼看着影魔绕道他面前，捏住了他的吊坠盒打开看了一眼，黑色的迷雾遮住了最后一点阳光。法师咽了口唾沫，接着说：“要改进流素法阵……”
“你说谎。”
“我没——！”兰佐尖叫起来，却在影魔拽紧了吊坠盒的瞬间闭住了嘴。
“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法阵？”
“是……是秘法复兴会委托我们改进的……不！为什么我说出来了！这不能告诉你！”
“于是你想让全学院都知道你喜欢男人咯？”影魔松开吊坠盒，做出无所谓的轻松样子。
“是、是有关制造风暴之灵的……”
风暴之灵。已经有了火灵，于是还需要风暴之灵？旧神到底想干什么？
“给我毁了这份材料，不然。”他没有说下去，因为法师一手已经颤抖着拿出羽毛笔和墨水，另一手死死地捏着吊坠盒，在展开的法阵上涂改起来，然后又取出绘图工具，把法阵誊了一遍，将原稿揉成一团扔掉，然后仰起脸来看影魔。
“很好，对了，要是别人问起来，你就说是虚空之灵叫你这么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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