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精

【法洛希尔·演剧实验】神话余音:凤凰圣像#21(完结)

如果尼尔知道火灵诗人刚刚回忆了什么,大概就不会去触他的霉头。

“人类,平原之子,

你嘴里是谎言,

手里是毒刃,

心里是诡计。”

火灵诗人随口说道,如同他一贯的风格,目之可见的赤色火焰漫天翻卷。

“阿苏里那达尔,白银之嗣,

请快快收起你的愤怒之焰,

就像大海收起狂暴的波涛。

竖起你的耳朵听我把话说,

好比月亮倾听凡人的祷告。”

尼尔毫不示弱地接了回去,这对精通古代异教文学的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奎达多尔听了这么一段念白也有一点儿惊讶,他是万没想到对方是能用这样的体裁把他的随口抓词接起来的。于是他放下了愤怒,专心地回应:

“你的话我听到了,

你的请求我接受了,

我将收敛火焰,

将它如宝石般好好收藏。

现在,说吧,水之卢修斯

到底是所谓何事,

让你深夜前来,

独自面见可怕的火灵诗人?”

“风这么说了,

他对我诉说奎达多尔的才华,

雾这么说了,

说火灵诗人是……”

前面一直挺顺利的,但是尼尔最终还是有点儿编不下去了。毕竟奎达多尔是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会唱什么。他看见面前灼热的精灵转过身来,金眼睛盯着他,嘴角一翘,吐出话语:“你不是来和我抓词玩儿的吧,水灵之王——除了杨吉斯的事情我想不到我和你还有什么交集,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是吧。”

既然奎达多尔默认事情过去了,那就好办得多了。尼尔心里一阵狂喜,随即放弃了准备好的所有话术,直奔主题:“那么,请你给我唱一段《索拉达》吧!”

火灵诗人愣住了,紧接着便嫌恶地一甩头,月光给他的脸描了一道银色的轮廓:“你这样的人也配听么?”

“其实你很希望它能传承下去,是吧,可是呢。”他没有接着配不配这样没有营养的话题说下去。得出这样的结论,尼尔根本不用动用他强大的判断力和推定力,只要依着“最后的索拉达什姆”一词和奎达多尔“以古歌做武器”这样显而易见的条件就可以。水灵之王观察着奎达多尔的表情,看着精致的精灵脸庞上从演技派嫌恶变成惊讶变成无法掩饰的落寞,料定了现代社会里《索拉达》毫无市场,知晓者寥寥无几,便乘胜追击:“所以为什么不试试我呢?”

奎达多尔也不晓得为什么,可能只是对人类的不信任,也可能只是“我和你不熟”这样简单的万能的解释。大概十几秒后,他终于再度开口:“……《索拉达》,我还没整理完,虽然伊帕给我补全了好多但是……有的段落真的找不到了……”奎达多尔的声音越来越小,还不知为什么越来越委屈,看着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一用的理由似的。

“那你就亲自动手啊。”尼尔的琥珀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如果杜伯杨已经不能拿起他的鹰羽笔,那么能够让《索拉达》再度发光的你,就是杜伯杨。”

火灵诗人没有说话,他转过身来,左手五指一张,流光溢彩的凤凰圣像便在火焰里渐渐成型。

手指划过火焰卷成的四根琴弦,发出表示开始的蜂鸣音。

曲调为水灵之王所熟悉,是他在那个地下实验室里听到的曲子。

“是重火仙宫吗?”

“不,我亲爱的听者,请听这众神的歌谣——《索拉达》。”

唱词像河流一样缓缓的流淌,尼尔静静地听着,直到东方发白,诗人自己停下来。

“真棒,奎达。”他夸赞道,“其实,你有没有创作过一首自己的歌呢?”

“除了索拉达,其他都是——我也是词曲的一把好手。”

“不,我是说,有关你自己的歌,以你自己为主角的?我认为这是唯一能和神之歌谣媲美的了。”尼尔解释道。

白银之子将视线投向远方:“没有——谁会关心一个吟游诗人的人生呢?”

“怎么说的好像吟游诗人没有人生似的呢。”

“那是因为,永远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就是吟游诗人的宿命。”

流焰飞散,凤凰圣像化成星点的火光,消失不见。而在水灵之王的角度,飞散的火光恰好形成了一幅美丽的图景。

这刚刚过去的一夜,众星闪耀。

………………………………………………………………………………

冬至日——银妆节。

冬天的夜晚静悄悄的,一只玻璃瓶子盛着金杯之水,挂在腰间,一手握着伊洛娜之枝,奎达多尔在无尽市郊外的常绿树林里缓步前行——就像从前漫步阿苏里那绿色的海洋一样。伊洛娜之枝已经拆掉了所有安诺尼瑟加诸她的装饰,那些金叶,那些雕琢的花纹,她现在只是一根蕴藏着希望和生命的树枝,而不是教皇的节杖。

奎达多尔逆着风吸了一口冬天的空气。身为火灵的他已经忘记了“冷”是一种什么感觉了,有限的模糊记忆里只有海边酒馆的冬日里呼出的白气和厚厚的衣服,还有银妆节。

啊,银妆节。

在阿苏里那的历法里,这一天是圣树伊洛娜的生日,是四季如春的阿苏里那森林唯一会下雪的时候,也是要穿上雪白的新衣服,在洒扫干净的街道上等着游行的花车和乐队,还要吃糖霜米果的。

结果今年得银妆节,没有米果,没有花车,没有新衣服,没有雪,甚至——没有伊洛娜。

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当黄金杯终于交到自己手里的时候,他就觉得日子近了。

教廷一战自己根本没出多少力,反倒是那位水灵卢修斯出尽了风头。最后怎么样了,他也不大清楚,据说是败了,反正个个都无精打采的。

不要紧,得到金杯了就好。

有了黄金杯,有了金杯之水,伊洛娜的残枝就能复活,焕发生机。如果自己用尽所有力量来浇灌,应该足够使新的圣树茁壮成长。

这片森林是生长在一座小山上的,山顶正好可以成为新圣树的沃土。他登上那山顶,庆幸着人类并没有染指这片土地。

一切都已交付完毕,索拉达抄本如期地送给了水灵之王,虽然是别人代劳。

突然多出来的儿子交给了他的母亲,卡库娅苏尔被安置到了祁重阳的羽翼下。但愿教廷不要再去招惹他们,愿伊洛娜的宝荫护佑他们。

此情此景下,一些句子很自然地就流淌出来,是为最后一曲歌谣。

“白月为种。”奎达多尔唱到,火焰几乎登时腾了起来,烧尽他身上的运动衣和牛仔裤,让他本来的面貌显露在夜幕之下。

“流云为根。” 凤凰圣像在东风里飘散,最后剩下一根失去了热度的凤凰羽毛,被风刮起来,打着旋儿消失不见。

“朝露为苗。”这曲调从何而来,奎达多尔绝对不会忘记。伊洛娜的十八宝像,它从心里、从灵魂里而来。伊洛娜之伤,白银之嗣与人类近千年的仇恨和纷争,逃亡与屠杀,最后变成了什么呢?

“晨雾为草。”

“白银为树。”似乎并不是宽恕与原谅。

“纯光为干。”也不是延续的仇恨和杀戮。

“黄金为枝。”不过说起来。

“欢乐为蔓。”再没有暴怒的火焰了,或许也不再有什么重火仙宫。

“轻歌为茎。”不再有火焰长青藤。

“曼舞为梢。”也不再有灼热的骨棘。

“醇酒为芽。”同样不再有的是好喝的汽水。

“翡翠为叶。”以及凤凰圣像。

“松耳为荚。”

“宝石为果。”

“珍珠为实。”

“众星闪耀。”

“珊瑚华萼。”固然也不再有唱着魔歌的火灵诗人,和他的红纱舞娘——

“百花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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