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洛希尔·外典】光与霜雪#19
卡妮丝的越野车在深夜的公路上飞驰，最终驶出市区，驶出大路，停在了郊外的一片空地之上。城市的灯光远远地闪烁着，无声地注视。
“到了。”雌熊四下看了看，转了一把方向盘，把车子停到空地边缘，率先下车：“我建议你不要穿着这身进去，你这样打扮一看就是黑社会来打架的。”
阿纳恩也下了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夹克和长裤，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都是玛伦的衣服，他也没看见玛伦穿上这身出去打架。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气质。
“这些，最好别带。”卡妮丝一掌拍到阿纳恩的后腰上，那里正好有两把交叠的匕首，他托玛伦搞来的，别在裤腰后面，藏在夹克底下。一定是自己的坐姿暴露了，但是靠在汽车座椅上实在是硌得难受。“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临时买的蝴蝶刀、银刺和驱魔人的配枪纷纷被卡妮丝发现，挨个揪了出来：“第七部给你了多少钱。”
“那你别问，商业机密。”
该死的第七部。卡妮丝咽了一口唾沫目光落在了空旷的场地上，嘴唇抿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说：“你最好别让里面的人知道你和那些白鬼子有关系。真是，第七部会给你钱才怪。”
“一码归一码，我倒是想看看你们的价位能出到哪里呢。”然而实际上，既然面对黑刃隐修会，那这单生意就是在和他的老东家做了。就算没有海德格神父的需求，这群人撞到阿纳恩的刀刃上，也是凶多吉少。
凌晨的风呼啸着刮过空地，东方已经有点发白了。卡妮丝的目光扫视了空地一整圈，问阿纳恩：“不过你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所说的集会地在哪？”
“就在这呢。一座工厂，门口有三辆货车在卸货。”阿纳恩说着，从车座上捡起黑刀，往驾驶座的方向走了三四步，提刀虚刺。
霜蓝的光幕夹着寒气如同瀑布一般落下，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以农业为主要经济支柱的城市东端郊野在神威幕墙的掩盖下竟然有如此大规模的一座工厂。夜幕之下，卸货场被灯光照得亮如白昼，上十立方米的白色石材源源不断地从货车上卸载，由巨大的传送带送进车间，消失在亮黄的车间灯光里。
“这把戏做给普通人看还是可以的。”
在黑刃隐修会——白乌鸦姬晚桃及其相关人物创立的黑刃隐修会面前多凸显自己的猎骰者身份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便利。毕竟这群人并不可能知道伊莎伦神宫的那些事情，不要说之前猎骰者的派系之争和与恶神勾结叛乱，他们居然认为自己是在给爱西维尔做事，很可能就连神威泄露都不了解。阿纳恩可以想象得出，既然是白乌鸦的部下，他们获知的情报必定会是一面之词中的一面之词。因此，综合先前卡妮丝的反应，他认定，“猎骰者”三个字会把他在这帮乌合之众眼里拔高到降世之神的地位。
那就很容易展开了，海德格神父那边也容易交差。
“进去吧，我就送你到这，你去和他们聊吧，记得告诉他们是我送你来的。”还没等阿纳恩有所反映，卡妮丝就自己钻进车里，发动了车子。阿纳恩敲着窗子叫她把他的装备还回来，那卡妮丝得意洋洋地一笑，猛一脚油门，阿纳恩就再也追不上了。
幸好黑刀在手里，不然真完了。
车间里终于有人发现了外面的不对劲，一个秃顶矮胖、面容可笑中年人迈着两条短腿使劲地跑出来转了一圈，叫嚷着让人把幕墙升起来。他可能是某个主管——阿纳恩的思维快速运转，决定上去与他搭话。
“我是车间主管哈托斯·吉德堡，幸会！您是……阿尔坦尼先生，是卡妮丝介绍您来的？您是……哦投资商想了解我们的工作是吗好的请允许我来给您介绍一下——”
中年人那人寿险推销员式热情和熟练让阿纳恩多了个心眼儿。难道隐修会的生意已经做到经常有人来参观好决定投资了吗。然而就在阿纳恩还没太进入状态，甚至还没怎么适应自己被安上来的“投资商”身份的时候，这位车间主管吉德堡就已经自顾自地讲开了：
“我们黑刃隐修会进过数次改组与重塑，已经成为了专注于秘典扬升与灵修体验的神秘教派。您只要支持我们的伊坎神门与苏维斯之路的修复与重建工作，就可以在工作完成以后，第一时间脱离凡骨肉胎，成为古代众神的一员。”
阿纳恩咬紧了下唇免得不小心笑出来。他跟随车间主管步入电梯，吉德堡先生在电梯上按下了12层，电梯门缓缓合上，向下运行。
“所以……你们是一个……宗教？”
“对的，我们信奉黑天女——虽然安诺尼瑟教将她描述成一个恶魔，但她依然是我们的精神导师。”
那你们就不要叫她“黑天女”啊。阿纳恩腹诽道。
出了电梯，面前是一条环形的走廊。走廊一面是墙壁，一面是生锈的铁栏杆，栏杆下是十分深十分深的人工圆井，井下则是许多举行反应罐，有的空着，有的似乎灌满了水，还有的则盛满不知名的、冒着滚滚蒸汽的液体。一条带有强力抓钩的钢索不时从井上抓着一块白色巨石缓缓下坠，将巨石放在那液体里，激起一股寒气。
“楼上是我们的石料加工车间，工人们用精湛的技艺将开采出来的原生的凝霜长石雕成修复神门所需要的形状，然后送下来进行进一步的加工。”
凝霜长石。阿纳恩记得这种东西。这是原产于北地尼山雪山、云山山脉有零散分布的一种纯白而细腻的石料，神族人称之为哈撒那之髓，也就是神族原始神话中大母神哈撒那赫赫的脊髓。似乎仙宫础石用的也是这石料。它有一种神奇的特性：云山低纬度地区出产的凝霜长石就是普通的白色石头，但是一经低温冷冻就会产生非常好的能量亲和性——
想到这里，阿纳恩几乎已经肯定他们就是想要拿神威作文章了。
嗨嗨嗨，醒一醒，你们的先辈可是猎骰者啊。
“这边是我们的神门复原图以及原理概述，如果您想见证一下这神奇的力量，我们可以来这里——”
面前是一条横贯整个深井的工程过道。这种过道分布在整个深井中，把深井割裂奇异的空间。但也许这儿真的需要一些投资，每一条过道都有着锈蚀的扶手和胶合板地面，看上去都摇摇欲坠。可是工人们依旧好像没事儿一般在那些过道上安静地走来走去，各忙各的，旁若无人。
“让一让！请让一让！会议就要迟到了！”秘书打扮的年轻女孩子抱着一叠材料从面前的过道飞奔而去，高跟鞋踏在胶合板上，响声回荡整个深井。回音、抓钩铁索的吱嘎声与浓稠的冷雾混在一起，尤为诡异。
“请吧，阿尔坦尼先生。”
咯吱咯吱。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寂静中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奇怪的咯吱咯吱。
“得了神的祝福的人，就获得了心想事成的能力。我们可以……”
“嗯……请问，这种力量……会不会不太保险，比如说会不会有一些人阻止——”
咯吱咯吱，喀啦。
“救、救命！救命啊——”
深井底部传来两声轻微的噗通，浓雾再次腾起，弥散在整个深井之中。
阿纳恩的意识从始至终，从工程过道支架断裂，自己从高处坠落到目前，都是清醒的。坠落的时候速度太快，他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倒是那个车间主管，他在半空中一直挣扎，掉下来就立刻没了声音。
不至于摔死吧，这水很深的。难道是不会游泳吗。
冰冷的气息一丝一丝地从身体的每个毛孔渗入皮肤，那种冰冷更甚于北地的冰风。渐渐地，丝丝渗入的寒冷仿佛突然被加大了几个档次，如同几根冰枪同时贯穿，寒冷从冰枪刺入留下的孔洞使劲挤进去，在身体中迅速地充盈起来，充盈，再充盈，无穷无尽的深寒让阿纳恩的呼吸都为之停顿，他再也不想动弹，不想游到水面去，水面上不够凉。这里最舒服。
真舒服，想睡觉。
睡吧，折腾了一晚上，可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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