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洛希尔·演剧试验】神话余音：燃魂#7
抵达祁重阳的古董商行时已经是深夜，他把车停进车库，将杨吉斯和执事领进了屋子。
“我这正好有空房间，稍微整理就可以住，不过……房间只有一个。”祁重阳本来是想暗示执事自己找地方呆，可没想到杨吉斯把话头接了过去：
“明天一早，我会把执事送到我在夜城的一位同学的教堂那里去，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能让他再跟着我——我总觉得我和那位火灵诗人奎达多尔之间还有一场恶战，而他……这种年纪的孩子应该去上学，而不是跟着一个怪物神父担惊受怕，更何况，教堂执事已经没有了教堂。”杨吉斯说着，目光越过了附近低矮的公寓，落在了教堂的废墟上。
尽管知道黑衣少年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但祁重阳仍然感谢杨吉斯神父做的决定。不光为只有一个房间住不下，更为自己的计划着想——万一他不应允，哪怕是有人将黄金杯双手奉上，自己也是得不到的。
“我回家去了，神父阁下，还有祁先生。”少年说着，整整衣袍，站在了门边。
杨吉斯发现少年执事的衣服莫名地变得破旧残损，也没有了象征安诺尼瑟教神职的白色领子，取而代之的是和袍子浑然一体的兜帽。一根白银细丝拂过杨吉斯的眼前，接着消失不见。
“我家就住在本市，需要我的时候我会马上出现的。再见，阁下，愿天帝护佑您。”南洲式的双开木门被推开，少年走了出去，有礼貌地合上了门。
…………
杨吉斯独自一人行走在旷野之中，不久便抵达了一处居民区。一些穿教士袍的人，穿护教团战袍的人在小巷里穿行，最终将他拿住。他在恐惧中被架上了火刑架，火刑架下的柴禾尽是干枯的常青藤。民众激愤地大喊着烧死烧死，主教手里擎着火把，引燃了常青藤。
那干枯的常青藤沾火就烧了起来，就活了，它们发疯了一样生长，钻进杨吉斯的身体，将他点燃，他在火中变成了一个浑身是刺的妖怪，民众的嘈杂声越来越奇怪，最终混杂成巴斯琴低沉的奏响。
神父惊醒了。
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用床头柜上杯子里的水浇熄了被火灵之手引燃的床垫，然后皱着眉头，试着把梦境里可怕的画面给驱赶出去。门缝里漏进来几道光线，是谁还醒着？杨吉斯决定出去看看。
绕过一个摆得满满当当的架子，杨吉斯看见了光的来源。是祁重阳。他开着灯，坐在柜台前的小茶室里读书——读《教典》。
“您还没睡？”杨吉斯揉了揉脸，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
“我之前听神父阁下说那位奎达多尔的事，说他出自《教典》，就想翻翻，看看能从中找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我想《教典》对杨吉斯神父来说肯定非常熟悉了。”祁重阳说着，像神父展露微笑。
“《祭仪书》里提到他的并不多，只有这一段……只是在安诺尼瑟教史上，确实有过火刑大清洗，距今大概是……六百年前。”杨吉斯坐在了祁重阳的对面，这些内容他不用翻书就能说出来。
“火刑大清洗？”
“教廷将所有的异族文明尽数烧毁，又四处搜捕流窜的异族，一旦抓到，一律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噩梦的画面突然闪过，即使杨吉斯狠狠揉揉眼睛，也无法驱走满眼的燃烧着的常青藤。
“六百年前，里埃尔再次陷入了混战，你们的祖先，哈拉穆人与南方的艾罗纳人爆发战争，艾罗纳人战败了，被哈拉穆人屠杀殆尽。艾罗纳人的历史基本被抹消，现在人们知道的，只是‘公历4世纪，艾罗纳人被消灭了’，仅此而已。根据我的推断，《教典》上的邑罗拿人和历史上的艾罗纳人应该是指同一个民族。而根据你方才说的火刑大清洗……”
杨吉斯被重现的噩梦景象搅得心烦意乱，他无礼地打断祁重阳的话：“于是你就是要证明那个恶魔说的是真的，他就是因为被教廷烧死所以怀恨在心才回来复仇的是么？”
祁重阳一愣，随即点头：“正是。”
“好吧，我知道，他是谁都行，只要他高兴，问题是……”
“是什么？”古董商坐下来，静静地听。
“你知道的，祁先生，我属于护教团，我的职责是保护教廷，可是……可是在奎达多尔这恶魔出现的时候，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没法将他赶出教堂，反而被他感染……”杨吉斯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声音也越来越低。他的火灵之手不再有灼热的光彩，黑沉沉的像一块无生命的铸铁。
“这么说，杨吉斯神父是想打败他，然后将他赶回地狱什么的？”
“……是的，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其实我想杀了他。这句话被扬吉斯吞进了肚子。
“实际上，火灵诗人给了你相当强大的武器，别看他的本意是想让你痛苦地死去。我想他和你自己都已经见识到了你的右手的威力了，我要是他，现在一定会蹲在某个角落里抓头发，告诫自己‘再乱感染人就剁手’。”祁重阳一边窥探着杨吉斯的神情一边说，他看见后者明显已经恢复一些了，就接着说下去：“想要将他放逐回地狱，就要擅用他的武器，这是你得天独厚的条件，神父——接受自己，这并不是不洁的，更何况，你只是一个想讨回公道的受害人。”
杨吉斯抬起头来，望向祁重阳：“你说得没错，祁先生。我只是一个——想讨回公道的受害人。”
“老话怎么说来着？让那恶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祁重阳看见杨吉斯终于露出了笑容，于是自己也笑了，遂转移话题：“我这有一件古代的东西，被卖给我的家伙说得神乎其神，我当时还很年轻，脑袋一热就买回来了，要不要看看？”
杨吉斯点头应允，于是古董商就绕到架子的那一头，找了一会儿，取出一个乌木匣子来，悄悄地打开，从中取出一张纸页，将它揉成一团，随手塞进了一只巨大的东海岸珍珠贝里，然后很随意地拿着匣子，把它交到了杨吉斯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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